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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上一秒在招聘网站上投的简历，下一秒就非常有可能出现在简历黑市上。近日，深圳市公安局龙华分局网警大队破获的一起贩卖公民个人隐私信息案件，数千条包含有个人姓名、照片、家庭住址、电话、QQ号、微信号、邮箱、教育背景、工作履历的个人简历被不法分子层层倒卖，而信息泄露的源头竟然是招聘公司内鬼。

  南都记者进一步调查发现，大量招聘网站的个人简历在“黑市”上被标价出售，最低3毛一条，还有商家公然出售所谓简历信息采集器，声称可自动爬取知名招聘网站上的用户个人简历信息，购买软件“无限量”导数据。简历“黑市”活跃的背后，存在一条简历买卖产业链，而公司“内鬼”、大数据公司非法窃取成信息泄露源头。

  北京师范大学互联网发展研究院院长助理、中国互联网协会研究中心秘书长吴沈括认为，作为网络招聘平台，其有义务保证平台数据的完整性、真实性和可用性，通过技术、管理以及其他综合性措施来保证平台的数据安全、不泄露。

  网络上常常看到这样的吐槽，刚在招聘网站投的简历，马上就收到不少自称是企业打来的电话询问是否正在找工作，明明不是自己投递的岗位，自己的个人隐私信息却被对方知道的一清二楚，更有不少人还频繁接到各种房产推销、保险经营的骚扰电话。

  南都记者调查发现，在QQ群、贴吧、二手交易买卖平台上，有不少公开出售智联招聘、58同城、BOSS直聘等招聘网站上个人简历的帖子。以“简历售卖”、“简历下载”为关键词在QQ群中搜索，有多个出售58同城、智联招聘等知名招聘网站的简历信息的QQ群，最大的群人数有上千人。

  以简历售卖”、“简历下载”为关键词在QQ群中搜索，有大量出售知名招聘网站简历信息的QQ群。

  “智联招聘简历，全国各地区都有”、“长期售卖58赶集全国简历价格实惠”、“北京全国简历下载，也可群内交换简历”，不少卖家都公开备注了详细的售卖信息。有卖家在QQ群里称，可以指定求职者年龄、性别、地区，售价2.2元/条，而二手的则更便宜，仅售0.3元/条。

  而在一些二手购物平台上，售卖个人简历的现象同样普遍。一位售卖简历的卖家，称他手上有上万份简历，“58同城、智联招聘、赶集网的都有”，每份简历售价1.5元，“全国随机，不指定地区”，购买量大价格还可以再优惠。

  南都记者通过调查了解到，这些公开售卖、明码标价的个人隐私信息，根据地域、行业类别的不同，简历的价格标准也不一样。二手平台上一位出售智联招聘简历的卖家告诉南都记者，“北上广都比较贵”、“北京地区每份简历要卖六七元”。

  而除出售简历信息外，企业账号也可以被当成商品出售或转卖，有卖家和记者说，购买企业账号可以直接下载招聘网站求职者投递的简历信息，“地区行业你说了算”。

  除公然出售个人简历外，南都记者看出，二手平台上还有商家出售所谓简历信息采集器，这类软件可自动爬取知名招聘网站上的用户个人简历信息，购买软件“无限量”导数据，还能帮忙介绍“客户”。

  QQ上一位出售58简历信息采集器的商家向南都记者表示，他的软件可实时导出58同城、赶集网简历数据，采用的是“双接口”和爬虫技术，软件安装在PC端后，设置好条件便可进行实时数据导出，“上手快好操作”，一套软件售价700元，有效期为一个月，之后想再用需要再续费。

  根据卖家发来的视频截图，这种简历采集器设有城市、兼职岗位、性别、年龄和发布时间等筛选条件，采集到的数据包括姓名、手机号码、学历信息、工作年限、期待月薪等个人隐私信息。

  卖家向记者发来的简历采集器操作页面，称可导出包括个人姓名、手机号码、学历信息、工作年限、期待月薪等个人简历信息。

  采访过程中，有商家还提醒南都记者，网售简历信息采集器也有优劣之分，有商家的软件是用搭建好的数据库，可供提取的数据一共才几千条，并不能实时导出网站有效数据。

  那么，这些简历信息是如何被泄露的？泄露出去的个人隐私信息又被用作什么目的？南都记者调查发现，行业“内鬼”是个人隐私信息泄露的重要源头，一些员工受利益引诱，铤而走险倒卖用户个人隐私信息。

  今年7月，深圳网警接网民举报，有人在网上公然贩卖公民个人信息，被贩卖的个人信息详尽到个人姓名、照片、家庭住址、电话、QQ号、微信号、邮箱、教育背景、工作履历等。根据举报线索，警方在深圳龙华区某出租屋内将涉案嫌疑人刘某抓获。

  据警方介绍，刘某到案后供述称，其了解到招聘网站上一些企业账号可以批量下载个人简历，通过倒卖个人简历能获取利益，于是就在网上寻找招聘公司的员工，来帮助其获得一些有下载权限的企业账号。据刘某供述，一直给他提供公民个人隐私信息的人是南山某公司的员工王某，二人在社交网站上相识。

  警方调查发现，王某利用工作机会，在公司寻找一些不会再使用或者即将过期的公司账号卖给刘某，这一些企业账号每个可以下载300到400份个人简历，刘某通过这种手段获取了数千份个人简历，通过在各类社交平台群组里发售卖个人简历的信息，再以每份1到4元的价格倒卖出去，短短几个月内，就获利超过1万元。目前，涉案的嫌疑犯刘某和王某2人已被警方抓获，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除上述深圳警方破获的贩卖个人简历一案，南都此前报道的智联招聘员工参与倒卖个人隐私信息一案中，2名智联招聘销售人员，不但协助外部人员伪造虚假的企业营业执照，还通过企业内部获取了超过60个企业名，将企业账号低价非法出售给第三方。据了解，该案涉及的个人简历超过16万份。

  据智联招聘官方多个方面数据显示，智联招聘上的有名的公司覆盖超过456万家，平台拥有1.8亿注册用户。同样是智联招聘，此前也曾被爆出两名内部员工私自将公司15余万条个人简历信息非法低价出售给他人，从中谋取利益。

  除行业“内鬼”泄露个人隐私信息外，南都记者看出，有所谓大数据公司打非法窃取招聘网站上的简历。今年5月，北京警方破获的巧达科技非法获取计算机信息系统数据案非常关注。据新华社报道，这家企业非法爬取用户数据，数量之大、牟利之巨，令人咋舌，公司法人王某某等36人被检察机关依法批准逮捕。这些简历信息等数据被用在教育培训、保险、招聘等行业，为巧达科技带来了大量收入。

  警方查明，巧达科技的简历数据库全部是通过非法手段爬取而来，嫌疑人通过利用大量代理IP地址、伪造设备标识等技术方法，绕过招聘网站服务器防护策略，窃取存放在服务器上的用户数据。

  根据艾媒咨询今年3月发布的《2019中国互联网招聘行业市场研究报告》多个方面数据显示，在网络招聘平台各种不良体验中，求职者认为个人隐私信息遭泄露让人不胜其烦，这项占比为31.8%，仅次于企业信息不真实选项。

  招聘公司“内鬼”泄露简历一案引起社会关注的同时，关于网络招聘平台管理运营规范、用户简历等隐私数据是不是安全的讨论也不断。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周汉华教授在接受南都记者正常采访时表示，很多网络黑灰产犯罪团伙建有专门的团队，团队有专业分工，线下也有所谓大数据公司。线上线下一体化经营，以大数据交易的名义，公然进行个人隐私信息的交易和买卖。侵犯公民个人隐私信息犯罪以及因此滋生的电信、网络诈骗等违法犯罪行为，互联网黑灰产业链面临着严峻的形势。

  北京师范大学互联网发展研究院院长助理、中国互联网协会研究中心秘书长吴沈括告诉南都记者，出于非法的目的、通过侵入的方式、破坏的方式、绕开安全措施的方式来进行的数据爬取，本身就是违法行为，其行为可能构成刑法第286条“破坏计算机信息系统罪”。

  从数据流转的过程来看，吴沈括认为，网络招聘平台应当保证数据的搜集、使用和向第三方提供数据的整个链条的合法性，平台有法定义务对整个数据的流向进行跟踪、检测。如果违反上述法定义务的相关规定，导致非常严重的后果，平台可能会构成违反刑法第253条之一关于“侵犯公民个人隐私信息罪”的相关规定。

  吴沈括告诉南都记者，根据网络安全法的相关规定，作为网络招聘平台，其有义务保证平台数据的完整性、真实性和可用性，通过技术、管理以及其他综合性措施来保证平台的数据安全、不泄露。另外，根据法律相关规定，假如慢慢的出现数据外泄的情况，平台有及时向公安机关进行数据泄露报告的义务。

  个人信息泄露对个人安全造成了严重威胁，近年来，有关部门虽严厉打击，这条黑灰产业链仍未得到全面遏制。招聘网站的个人简历，详细到姓名、电话、邮箱、住址、教育背景、工作经历、社会活动、薪酬概况等，这些资料一旦被不法分子掌握，隐藏的社会风险可想而知。

  吴沈括告诉南都记者，招聘网站个人简历信息泄露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一方面会对被泄露简历的求职者的人格尊严造成侵害，另一方面，如果求职者个人简历遭到泄露后，再被黑产犯罪团伙用于诈骗，会威胁公民的人身、财产安全。